第100章 上上签
“老弟，秀才可是有册记录的仕人，绝不敢对皇帝去乱说，宦官身份查证更是严谨。”
把无酒的杯子放到鼻子下，嗅了一下内里残留的酒味，朱拓哲轻声说到，
“姚先生一生为社稷，出于对他的尊敬，他这样问了，我便代述一下。”
较少史料正面记载王振，翻书尽是涂墨的评论，这样的人却能成为朱祁镇的帝师，让朱拓哲疑惑纵生。
想去了解他，这个必然潜在的对手，所以才费了如此大的功夫。
起身走往阳台，吴小画抚着放在上面的乐器，沉思良久，回到桌上后，她轻启了闭合着的朱唇，
“姚先生早已骑鹤归去，却能如此关心社稷，关心鎮儿的师资，老身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，不谈朝事只讲往事。“
”他的故事倒很是曲折离奇！”
朱祁镇虽非吴小画所出，但自从她重回宫里，受了删封，也感到受了他的恩赐，所以很关心他。
儿子朱祁钰的兄弟本来就不多，两家的关系说近不近，说远也不远，这些都是朱拓哲知道的。
抚着朱沁阳的手，她对大伙缓缓说出了一段发生在永乐未年的故事。
“先生，下课时间到了！”
几个学童围聚在学桌前，他们喧闹的叫唤声传到了耳里，让王振从出神的状态里清醒了过来，他困惑地看着欢呼雀跃的他们。
点了一下头。
“先生，明天再见！”
最后一个学生离开后，他看着这间堂上挂着圣贤像，门口处种着两棵四季常绿分枝稠密的柏树，大厅里摆放着十几张书桌的小私塾。
感觉眼前这一切都很陌生。
抬头去看私塾屋顶中间，斗八藻井射进来的阳光，显得明暗摇曳，照射着飘浮在空中的尘埃，扶摇直上。
不禁让他精神悄然亢奋了起来，只有眼前这一方口子，才让他觉得这建筑不像是一个囚笼，而是连接着通往更高天地的阶梯。
来到这个私塾里任教，一转眼已两多月，不习惯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。
恍惚间，甚至让他觉得，自己或许本就不该来这个地方。
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像一坨臭不闻的屎，很快便被他丢弃。
戒尺摆好，书本合上，出外拉上了门，把头上的纶巾整理了一下，转身便往街上走去。
无需上锁。
私塾里除了高贵圣洁的学问，没什么东西可偷，学问偷不去，因为这些都藏在他脑子里。
看到天边瑰丽的天色，王振在心里嘀咕了一句，“还有点时间，去市场逛一下，买点她爱吃的菜。”
没多久，提着两条用草根穿着嘴巴的大鲫鱼在手上，王振的心情一下见好。
戴着斗笠的老船家知道他是“孺子堂”里新来的先生，便把这两条鱼送给了他。
不愿收他的钱。
“有学问的人就要受到尊敬，下次有劳先生代我读封信，我那远行的儿子已很久没写信了。”
王振要走的时候，这老人家还很有礼貌的躬身送他。
“先生请慢走！”
大前天则是送了肉的张屠夫也是如此这般。
“看来学问还真有点用！”
走上那条熟悉的青石板路，王振嘴里不禁愉快地哼起了歌谣。
街道两旁房屋的烟囱此时正冒升起袅袅的炊烟，空气中更是隐约传来了阵阵的饭菜香。
不由让王振深吸了一口扑面而来的，混合着稻草灰烬味和饭菜香的空气。
“这是家的味道！”
让饥肠辘辘的心多了份渴望！
再走上三个街口，待经过了那口苔痕斑驳的古井，他知道心里的家便到了。
那是一间土坯房子，有个小院子，里面还有二间小房子，加一个小厨房，倒也温馨如意。
更重要是，房子里有他貌美如花的小娘子在等着他。
吞咽了一口饿出来的口水，他不由暗地里加快了脚步。
年方二十三，已考取了秀才，在蔚县附近的小村庄里安了家，有一份体面的教职先生工作。
在外人的眼中，是很多人羡慕的白领生活。
王振理应天天就像现在这样，脸上挂着灿笑，身后披着十里春风。
是因为她，让他的人生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。
经过那个小土地庙的时候，王振停下了脚步，把鱼放在脚边，对着地藏菩萨双手合十参拜。
无论括风下雨，这已成了他的习惯，他一直相信命途之中总有神灵的指引。
“年轻人，看你脚步匆匆，人生路上肯定也是匆匆，何不暂停一瞬，让老夫给你卜上一卦！”
王振忙回头去看，是一位样貌怪异，精神矍铄的老者盘坐在大榆树底下。
他身前放着一个签筒子。
方才大树刚好挡住了他，让王振没能看见他的身影。
“道师，天色已晚，您还没收摊啊？”
那老者瞥了一眼王振手上的鱼，不动声色的说到，
“老夫是在等你！”
说完拿起手里的签桶，用精光内敛的眼紧盯着王振，
“来抽支签，阁下可问前徎、命途、富贵，包准灵验。”
“后生不信此道，谢谢。”
王振刚表示了拒绝，那老者却说到，“愚子仰慕先生，先生栽培后生，先生不能执迷不悟啊！”
这话让王振一愣，诧异的问到，“道长怎么知道我是先生？”
一会后，那老者乐呵呵地提走了王振的一条鱼。
王振手里刚多一根签子，以及老者口述留下的一句诗，
“白驹过，杏林喜逢春雨，智化万里腾嫣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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